美人不我期 第27节_美人不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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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我期 第27节

  哭声骤然惊响。

  姜瑶光猛然惊醒过来,丹眉闻声赶来,连外衣都顾不得披一件,掀开帷幔便见姜瑶光额上豆大的汗水滴下来,抱着膝盖呆呆的坐在那儿。连忙抚着她的背安抚,“姑娘这是做噩梦了,没事,没事,奴婢在这!奴婢在。”

  姜瑶光靠在丹眉怀里微微发抖。

  丹眉摸了一手冷汗,更加担心,“姑娘这是梦见什么,说出来就不会成真了。”

  姜瑶光张了张嘴,道,“我梦见有只怪物要吃我。”

  姜瑶光神经质地把拳头放到嘴边轻咬,钝钝的痛感让她逐渐清明下来。她一直想看清那个年轻女子的模样,可到最后都没有机会。此时才惊觉,在梦里她的视野正是那女子的视野,试问,谁能看见自己的脸。

  姜氏,娘娘,她还想起了迦叶寺的了无大和尚的批言!姜瑶光连想安慰自己都找不到充足的理由。

  丹眉赶紧拿开她的手,笑,“姑娘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吃手。这出了一身冷汗,可要沐浴一下,否则怎么睡。”

  被一提醒,姜瑶光才感觉浑身不适,遂道,“好的,”又加了一句,“不要惊动外祖母,深更半夜没得打扰她休息。”

  丹眉应了一声,吩咐人准备沐浴。

  姜瑶光泡了个热水澡回来,丹眉说什么也不肯再去外间休息,拿了铺盖往她床脚下一放,“奴婢守着您,姑娘别怕!”

  姜瑶光失笑,伸手握住丹眉的手,“你真好!”她看见丹眉死了,死不瞑目,孤零零地漂浮在一荷花塘上。丹眉其实年纪不小了,可她不肯嫁人,便一直留在姜瑶光身边,管着她的院子。

  丹眉怔了怔,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来,“瞧姑娘说的,这可不是折煞奴婢。”

  姜瑶光觉得自己会辗转难眠,事实上,她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因为半夜这一闹,第二日醒的颇晚,一睁眼便见一胖嘟嘟的小姑娘趴在她床头笑,见她睁开眼,甜腻腻道,“阿姐可算醒了。”

  姜瑶光不由笑,“这是谁家的小娃娃,这么漂亮!”

  郑语挺了挺胸,“我家的!”

  “你家是谁家?”

  “我家啊!”小女孩扭头冲着丹眉抱怨,“阿姐笨笨!我家就是我家嘛!”

  丹眉忍俊不禁。

  在姜瑶光洗漱的档口,郑语就围着她喋喋不休。当年她还在尹氏肚里时,姜瑶光就听淑阳郡主和琅琊长公主决定,要是个男孩,就订婚。姜瑶光虽知她娘是被大和尚的批语吓坏了,可也没法接受娃娃亲,遂十分不厚道的盼着是个软妹子。大抵是姜瑶光的愿望过于强烈,郑语小姑娘就被她给盼来了,打小还十分粘姜瑶光。

  “我要吃烤肉,我,大哥,阿姐,还有嘉玉姐姐。”郑语掰着手指头算人,“阿娘不喜欢,祖母进宫了。”

  姜瑶光神色一动,“外祖母已经进宫了。”

  郑语重重的一点头,嘟着嘴抱怨,“还不带我。”

  再次想起太子妃,姜瑶光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了昨晚的纠结,“我今儿就不陪你烤肉了,我要回家。”

  这梦真实的可怕,姜瑶光自己来历就匪夷所思,遂并不敢将这梦置之不理。

  恭王能成了世宗,除非他儿子延熹郡王登基之后追封。可若是延熹郡王继位了,那萧杞是出了什么状况。这无从考究,她想到的是姜怡妧对聂氏与众不同的忌惮,还有姜怡妧偶尔投放在她身上那种复杂的目光。

  姜怡妧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此刻姜瑶光脑中回想着姜怡妧的种种,少而聪慧,三岁诵诗百首,幼有美名,然而时至今日,泯灭众人。其实除了伤仲永一说,还有另外一种解释方法不是。

  ☆、第36章两位公主

  今儿早朝,太子称病,端王暗笑,这是躲羞呢!他原打算让御史参太子夫妻俩,一个德行不修,另一个行为无度。最后被幕僚阻止了,道这种事根本没法拿到台面上来,暗地里做文章才是最好的,世人皆会物伤其类。太子的确是在躲羞,不过原因却不是端王所想那样,他是被泰平公主揍了。昨儿参加完荣王婚礼,他带着妻儿提早离开回宫。回到东宫就被太子妃闹了一通,太子妃怨太子行为无状,太子怪太子妃言行不当,不欢而散。

  太子便坐在书房喝闷酒,皇帝对他越来越失望,太子并非一无所觉,正郁闷着,书房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太子还想是谁这么大胆,就见他姐阴沉着一张脸立在那儿,手里还拎着一根马鞭。

  瞬间,太子腿就软了,豆大的汗水直往下掉,“这么晚了,阿姐怎的来了?”声音都有点儿发抖。

  泰平公主摆了摆手,门口的宫人赶紧合上门低着头溜了。这可是东宫的宫人,可见泰平公主在东宫的地位。

  太子也不觉自己被冒犯被背叛,他只恨自己怎么没去睡了,他姐总不好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

  犹豫了下,太子从书案后迎出来,干笑,“阿姐有事找我?”视线若有似无的扫着泰平公主手上的马鞭。

  泰平公主冷冷的盯着他不说话。

  太子的面颊不可自抑的抽了抽,上面的肥肉也跟着颤了颤。

  泰平公主心底冒出一股厌恶来,这哪像个当朝太子,明明让他练习骑射控制饮食,可他就是不听,把自己弄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能力不足,形象还如此不堪,能怪人家被端王拢过去吗?端王是个草包,可起码人金玉其外。

  越想,泰平公主心底那股邪火烧得越旺,二话不说,扬起马鞭就抽。

  太子早提防着她,一看她眼神变了,不等她抬手就往后躲,奈何他身宽体胖,行动迟缓,哪里躲得了,胳膊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太子嗷一声惨叫,也不敢停下,抱头乱窜。可他对上的是暴怒中的泰平公主,遂只有被逼到墙角抽的份,恨不得挖一条缝出来躲进去。

  瞧他那没出息的模样,泰平公主抽死他一了百了的心都有了,可他们兄妹四个,大哥早亡,三妹就是个活死人,泰平公主的手就再也举不起来。

  太子继续求饶着,好一会儿才觉没有鞭子落在身上,才敢从胳膊间偷眼看泰平公主,见她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沉重,显然还在盛怒中。

  “阿姐别气坏了身子,你要不高兴,再打我两下就是。”太子一脸苦相。

  泰平公主定定看了他两眼,要是再没良心一点,她就真敢狠下心。泰平公主将马鞭一扔,拉了把椅子坐下。

  太子小心翼翼的松开抱着头的胳膊。

  “你知道我为何打你?”

  太子抖了抖,“我不该那么看伍氏,”又急急解释,“可我真无他意,我就是,就是想起了贾氏。”

  泰平公主觉得糟心透了,“你的本意谁知道,外人只相信他们看到的,他们看到就是你盯着臣子的妻室发呆,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

  太子嘴唇动了动。

  “他们会觉得你好色,饥不择食。姜五进士出身,他们还会觉你不敬读书人。他还是勋贵子弟,勋贵好脸面,你让姜氏如何想。”

  太子被说的低了头。

  泰平公主匪夷所思,“你想起了贾氏,贾氏活生生的人住在东宫,你既然还念着她的好,怎么不照看一二,就是我住在宫外都知道她过得不好”

  “她过得不好!?”太子的惊讶毫不作假。

  泰平公主盯着看了他两秒,恨铁不成钢,“你媳妇什么德行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太子张了张嘴,喃喃,“她和我说很好的。”

  泰平公主指了指太子,真想掐死他干净,“她的话你也行,你是猪吗!”

  太子涨红了脸。

  太子糊涂成这样,再摊上了一个更不着调的太子妃,得亏得端王和荣王也好不到哪儿去,否则东宫早换人住了,可再由着他们这么作下去,保不准也得换人。泰平公主阴森森道,“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废太子有下场,你想让我长长见识吗?”

  太子的脸唰的就白了,惊恐的看着泰平公主。

  泰平公主语速很慢,可没说出一个字都让太子心跳加速,“这江山底下埋着外祖,两位舅舅和大哥的尸骨,还沾满了三妹的眼泪,我半生心血,我决不允许他落入外人手里。若是你再荒唐,别怪我心狠。”

  明明泰平公主神色如常,可太子却觉得她的模样甚是可怕,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阿杞的婚事你想过吗?”

  “想来父皇会替他安排。”儿子打小就跟着他皇祖父,哪里需要他插手,更何况太子有自知之明,皇帝找的肯定比他自己找的好。

  泰平公主瞪他一眼,“他是你儿子,父皇怎么安排是他的事,不代表你这个做父亲可以甩手不管。”

  太子缩了缩脖子,嗫嚅,“阿姐可有中意的人选?”太子信条,听父皇和阿姐的错不了。

  “淑阳那女儿看着倒是不错。”家世够好,看着温温和和,关键时候够果断,行事也有章法。她受过了太子妃这个不着调的。

  太子想起了那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其实了解并不多,不过还是附和,“阿姐看着好的肯定是个好的。”

  泰平公主白他一眼,恼他抓不住重点,“她的家世摆在那,要是成了,就能为东宫添一大助力。父皇应不应还没准,再说年纪还小着呢,我与你说一声,省得你胡乱答应别人什么。”

  皇帝下了朝,便有太监禀,琅琊长公主在青芙殿祭拜元后。皇帝一怔之后,笑着摇了摇头。

  元后没有做过一日皇后,这青芙殿是仿着当年旧居而建,供他缅怀故人,同时也向世人昭示他不忘故人,加重太子身份。

  琅琊此举为何,皇帝心知肚明,然不可否认有用。

  琅琊长公主出了青芙殿,又入大正殿。

  皇帝在窗口的暖炕上摆了暖锅与酒。

  皇帝见了妹妹道,“外头风急雪大,阿妹上来暖暖身子。”

  琅琊长公主亦不推辞,除了鞋,跪坐于炕上,亲自为皇帝斟了酒。

  望着潺潺而下的褐色酒液,皇帝面露追忆之色,“阿莲最喜欢在冬日吃锅子。”

  不妨皇帝率先开口,琅琊长公主手微微一动,差点将酒撒到外面,定了定神后,琅琊长公主道,“第一回遇上阿嫂,她便请我们吃锅子。我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好吃的东西。”

  皇帝失笑,“那是你饿得狠了。”末了又有点心酸,萧家虽不是权贵之家,但他祖父也是一方父母官。作为嫡长子的他,可以说是锦衣玉食长大,可这一切在他七岁时戛然而止。

  那一年,风流倜傥的萧父中了进士,机缘巧合之下,被尚书家寡居的年轻姑奶奶相中了。

  萧母在生琅琊长公主时,恰到好处的血崩而亡,原配的三个孩子被送到乡下庄子守孝。一年之后,尚书千金改嫁,第二年生了一对龙凤胎,三兄妹就好像从都没存在过,出了母孝也没人来接。而萧母的娘家对此也不闻不问,回报是他外祖小小的升了一级。

  庄子里的老奴见小主子不受重视,变着法的苛刻虐待。也就一个住在附近的族叔怜悯,他不敢和主家明着作对,偷偷给点吃的喝的。

  后来庄子里的奴才得了新女主人的指示,放火想烧死他们,皇帝带着弟妹跑了。

  那一年皇帝十岁,武成王六岁,琅琊长公主三岁。弟妹记事起就缺衣少食,风餐露宿,如今想想,命运是如此可爱!他们兄妹三人已在万人之上,而那些欺他们负他们的人下场凄凉。

  琅琊长公主反驳,“就是现在我都觉得锅子味美,尤其是兔肉锅。”说着夹了一块兔腿肉放在皇帝面前的小碟中,“说来,要不是因为那只兔子,我们也遇不上阿嫂。那天,阿嫂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冲进来,我都吓坏了。”

  “你哪只吓坏了,你都吓哭了。”皇帝毫不留情的揭妹妹的短,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天的光景。

  那是一个让人冷到骨子里的冬天,他们兄妹三人怕被当做两脚羊下锅,躲到了五莲山的一个山洞里,这里有土匪,那些穷凶极恶的流民也不敢胡来。可大冬天,这几年年景也不好,山上哪有吃的。兄妹三人只能挖点草根树皮硬撑着,不过几日,年幼的弟妹已经虚弱的走不动路,只靠着他一个人在外面寻食。

  连续两天一无所获,皇帝都觉得他们兄妹三的大限到了,这时候山坡上滚下来一只一箭穿胸的兔子。

  眼睛都亮了的皇帝好不容易忍住抢了兔子就跑的冲动抬头,便见山坡上一红衣张扬的少女。

  皇帝当机立断,冲着她十分熟练的开始哭诉兄妹三人的遭遇来,娘死爹续弦,后娘蛇蝎心肠容不下他们几个,要把他们卖了,他只能带着弟弟妹妹逃出来。

  一个半大少年要在这乱世里养活一双年幼的弟妹,再多的傲骨在生活面前也折了。

  不想原莲并不轻信,随着皇帝去了三人暂居的山洞,见到了饿得皮包骨头奄奄一息的两个小兄妹,这才信了。当下架起锅子扔了些干菜菌菇煮了一锅热汤还放了几张饼进去。

  “他们那么一群人进来,我能不怕啊,那会儿世道乱成那样!”琅琊长公主为自己解释,又道,“像阿嫂这样的好人毕竟万中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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