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录:象齿瓠_笛上春行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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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录:象齿瓠

  骤然听闻此言,她不由身体一顿,神情疑惑:“出了何事?”

  钱善成身子往前凑了凑,神色辗转,思前想后还是一股脑地将昨夜的祸事讲述了一番。

  说完他赶紧行礼,连连苦笑道:“此事皆是小侄教子无方,不但四郎自己挨了皮肉之苦,还得罪了平章府,小侄真是无颜见姑母!”

  荣王妃冷静地听完那番究底,不由也蹙了眉头。

  “此事确然是四郎不对!”

  她神情严肃道,“且不说对方是平章府,就是其他官宦之家,如何能学那些个市井鲁夫背后道人是非,还被人给撞破,这着实荒唐!”

  荣王妃秀目眺着堂外的碧色,沉吟了一下,眼中噙着几许疑窦。

  “你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她的视线转回落在钱善成的面上。

  “四郎到底如何对平章府那些个后宅的秘闻这般了解?他一个小孩子,平日也只对一些玩乐的事情多加上心,怎得这会子从何处听来这些个风言风语?而且还是一些市井中甚少流传的秘闻?”

  钱善成闻言不由一愣,骤然也觉得其中另有端倪。

  “姑母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引着四郎在平章公子背后大放厥词——”他眼神转厉。

  荣王妃也目光微寒道:“你且回去将那些平日里跟在四郎身边的小厮随扈都好好审一番,且问问他最近都跟什么人往来,都去什么地方戏耍,看看其中可有——有心之人!”

  钱善成自然立刻洞悉荣王妃的言外之意,有些恼恨担忧道:“姑母的意思小侄了然!只是,若其中确有有心之人利用四郎,那对方岂不是——”

  他戛然掐断了话尾,不便再往下深究。

  最**章府正处于风口之上,各种流言蜚语于行在内传得甚嚣尘上,甚至有人还隐秘在传朝堂背后有一股势力正左右着平章府之事。

  如今,四郎因为妄言是非,得罪了平章府,莫不就有人刻意在将荣王府给拉进这争斗的漩涡之内?

  钱善成越想脊背越凉,不由怔怔地盯着荣王妃。

  而荣王妃则扶着秋吟的胳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堂门口,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

  “无论此事是否是四郎自己贪玩不知轻重引出事端,还是有人刻意为之,这件事都不会大而化之!”

  她回头看着钱善成道,“你先回去查查此事,其他的,我自会替你去转圜!”

  “是是!小侄羞愧,教子无方,还劳动姑母操心这些是非!”钱善成惭愧道。

  荣王妃扬扬手,示意他不必如此。

  二人正说着话,这时就见对面游廊有一行人匆匆而来,领头者正是昨夜宿于隆国夫人霞落院中的荣王,他由一个贴身的小厮扶着,仓促急走。

  荣王妃不由定定注视着对面,脸上不免露出几分诧异:怎么一大早王爷如此匆忙?

  但是,树影掩住了荣王半身的身形,更隐藏了他的神情,可单看他凌乱的步伐,却还是能足见他此刻心情之非同寻常。

  荣王妃见状莫名有些揪心地担忧起来。

  她忍不住捡步便往明云堂门外走了几步,随后立在廊庑下遥遥等着。

  转息,荣王已经绕过抄手游廊的拐角,往明云堂大步而来。

  当他一抬眼就直直地与廊下王妃的视线相触时,忽然又停住了急促的脚步。

  他手上还死死攥着一个什物,神色奇异又肃穆,杂陈难辨,而眉梢不停抖动着,呼吸粗喘、急促,彷佛下一步迈入的便是一场生死之劫——

  后面跟着隆国夫人黄氏,她秀美的脸上则是欲哭不哭又不知所措的模样,也由婢女扶着,唇角与眼角都颤颤的,皆是难以名状的神色。

  “作何这一大早不多歇息片刻?昨夜不是还与礼部诸人饮了酒的吗?你还以为自己年轻呢吗?”荣王妃边关切地嗔怪着,边主动迎上去。

  荣王闻言端厚面庞上的肃穆顿然被撕破,随之而来流露出的竟与隆国夫人一样的神气来。

  他猛然往前跨一大步,脚下几分踉跄,却极力稳住,转眼就到了荣王妃跟前,他看着发妻早就青颜不再的眉眼,目光发颤,恍惚间他眼中竟沁出几分泪意来。

  荣王妃登时被眼前一幕给唬了一跳,赶忙扶着荣王:“这,这一大清早,王爷到底是怎么了?”

  她目光也顺势多扫了眼隆国夫人,疑惑问,“你俩怎如此奇怪的神情?”

  隆国夫人抿着唇,眼泪也出来了。

  而荣王则缓缓摊开手上那物,荣王妃疑窦的视线落在其上。

  那是一只黑金刺绣的囊袋,微微鼓起,似藏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秘密一般。

  看着这陌生的锦囊,她心尖莫名其妙地跳了跳。

  她接下囊袋,轻轻掀开并未封紧的囊口,随后放在自己掌心倒置着抖了抖,蓦然从中滚落出来一只小指甲盖大小的物什。

  荣王妃定睛一看,顿时全身僵住,眼神发直——

  那是一只晶莹光洁、通体玉润的象齿瓠,小巧雅致,玲珑剔透,甚为讨喜。瓠内隐约中空,蒂上还镂有细孔,原先该是穿线之用!

  “这,这------”

  她目瞪口呆地死死盯着自己的掌心,那只捧着象齿瓠的手不由地剧烈颤动起来,神色更是如遭雷击,满面惶遽跟诧异,口舌如结,一时完全说不出话来。

  荣王一把握住她手,神色凄切又欢喜:“是的,确实是她的!”

  荣王妃无法置信,随之似想到甚般一下子甩开荣王的手,急匆匆往一侧晨曦光亮的地方冲过去,丝毫看不出往日的孱弱跟缓慢。

  一边随伺的秋吟、冬暖吓得赶紧疾步跟上去。

  待到了光亮处,荣王妃高高地举起那只象齿小瓠,迎着春色绮丽的光线,她眯着眼仔仔细细地从那空隙中往瓠内细看——

  果然其中有一排白文所刻的熟悉字迹:

  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卿云。

  待荣王妃彻底看清那象齿瓠内的字迹后,整个人如同被一个霹雳砸醒了般,她举着的手摇摇晃晃地对着荣王挥了挥,眼瞳湿透,唇角发颤,可是面上又似克制不住要泛出笑来:“她在何处?”

  荣王大步走了过来,扶住发妻的胳膊:“我们一起去寻她!”

  荣王妃的泪已经若断了线的珠子落下,再也抑制不住激越的心思,用力点头。

  她脚下踉跄,半倚着荣王,二人互相依偎着急切地就往外走。

  一干婢女、随扈赶紧跟上。

  而隆国夫人未动,她只是望着那些远去的背影,眼泪也不自禁哗哗地流不停。

  一直呆立在明云堂内的钱善成遥遥望着眼前一切,虽不明所以,可看到荣王妃拿着一个什物又笑又哭的,脑中隐约也似有一道光闪过……

  ------题外话------

  诸君安:瓠,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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