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_锦绣的科举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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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

  德宁府地处北方,能成为整个大景最繁华的州府之一,最大的原因,就是的德宁府有一条横跨南北的运河流经此地。

  德宁府因而成了一个重要的连通南北的重要枢纽,每日码头上的客流量不知凡几,为德宁府解决了好大一部分就业压力。

  德宁府的商业发展也因此比周边地区繁华许多。

  元家一些连通南北的生意,比如锦绣让人研究出来的简单又便宜的竹纸,就是经过运河,一路在各地低调的销售。

  元家这几年也因着这个,赚的盆满钵满。

  越发有钱的元家,比以往更加低调,要不是锦绣和周文两人这几年的成绩实在不容许低调,可能元家留给外人的印象,就只剩下——不死心的元老爷,一口气生了九个女儿后,终于生了个傻子儿子。

  话说远了,锦绣几人就要在德宁府上船,然后一路飘在运河上,直到京城,期间经历的时间,大概是十几天。

  几人是一大早赶路,紧赶慢赶,在天擦黑时到达府城,众人修整一晚,第二天一早上船出发。

  现如今,整条荣鸣巷因为去年一口气出了五位举人老爷的事,早不似以往的低调,住进了许多在附近求学的读书人。

  即使天色擦黑,巷子里也不时出现几个手握书本,身着青衫的读书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文章,读书气氛十分浓厚。

  锦绣几人猛然见到这早就熟记在心的场景,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但也没给他们太多感慨的时间,夏绣派出去等他们的下人远远看见了他们,激动的往宅子方向跑,边跑边喊:“夫人!夫人!舅爷他们到了!”

  一嗓子喊出来许多藏在巷子里玩耍的孩子,纷纷出来看热闹。

  瞧见是锦绣来了,热热闹闹的往跟前凑,嘴里甜甜的喊“锦绣哥哥回来了!锦绣哥哥回来了!”

  “锦绣哥哥,我娘给我的糖,我偷偷藏了一块儿,给你吃。”

  “锦绣哥哥,我的风筝又掉在门口的树梢上了,好高啊,我怎么都取不下来!”

  “锦绣哥哥,我好害怕先生打我手板啊!可我爹说,要想将来成为和你一样厉害的举人老爷!就不能怕先生的打!真的吗?”

  “锦绣哥哥,隔壁巷子卖芝麻饼的小花姐姐摊子被人砸了,人受伤躺在床上好几天下不了床,小花婶婶说,是因为他们家没有一个像哥哥你一样的举人老爷。

  要是他家有个像锦绣哥哥一样厉害的人,小花姐姐就不会被人欺负,是真的吗?”

  周文和楚舟何烈在一旁看热闹,瞧着锦绣被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围在中间脱不了身。

  周文道:“回家过个年,这些孩子对宝儿的热情依旧不减啊。”

  楚舟点头:“锦绣是真的喜欢孩子,用心待他们,孩子们自然能感受到。”

  何烈有些眼热:“为何我不能像锦绣一样受小孩子欢迎呢?我姐姐家的孩子,见了锦绣都比我热情。”

  周文:“因为脸。”

  楚舟:“因为长相。”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了这个对何烈来说异常痛苦的答案,因为他们老何家,别看一个个长得浓眉大眼,脾气也十分爽直,但该死的,竟然一家子都是颜狗。

  对长得好看的人毫无抵抗力。

  何烈听到这个答案,瞬间萎了。

  锦绣被孩子们围在中间,已经习惯了孩子们有事向他求助的热情。

  拿了那个小孩子的糖,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包裹,给在场的每个孩子一人一块点心。

  在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感谢声中,告诉那个掉了两颗门牙,说话漏风的小孩子:“想要成为举人老爷,要自己好好用功读书,和先生打你手板没有直接关系。

  只有你做错了事或者没有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时,先生才会打你手板。”

  小孩儿羞愧的低下头,揪住衣角,红着脸道:“锦绣哥哥,对不起,我对先生撒谎了,我没有完成功课,将书偷偷藏在同窗的课桌下,先生太生气了才打我的。”

  锦绣温和道:“那你应该对先生和你爹爹道歉,无需向锦绣哥哥道歉。”

  小孩儿乖乖点头应了。

  又吩咐人去隔壁卖芝麻饼的小花家瞧瞧,要是对方家中真的空难,能帮一把是一把。

  最后,在小孩子们期待又激动的目光下,一个跃起,上了院墙,借着力道,三两下又踩在一根结实的树杈上。

  身形飘逸,姿态灵动,宛若舞蹈。

  底下小孩子们忍不住发出激动的尖叫,附近人家一听动静,就猜到是元家小少爷回来了。

  以往只有元家小少爷回来,才能吸引整条巷子小孩子的目光。

  出来一瞧,果然见着元家小少爷正飞檐走壁的上树给几个皮小子取那挂在树梢的风筝。

  别说,这玩意儿一般人还真够不着,就是能够着,也不愿这般惯着孩子。

  只有那个长的跟神仙似的元家小少爷,才有这般耐心,和小孩子讲道理,认真听他们说的话,满足他们的要求。

  锦绣拿到风筝,也不耽搁,利索的借着空中的几个点,踩着跳了下来。

  将风筝交给头上扎着两个啾啾的小姑娘,趁机摸摸小姑娘软乎乎的脸蛋,得来小姑娘捂着脸羞答答的一句:“锦绣哥哥,我娘说,姑娘家的脸不能让人随便摸!你摸了我的脸就要对我负责!”

  惹得整条巷子的人都哈哈大笑。

  锦绣瞧着可乐,抱起这个只有三四岁的小丫头,逗她:“怎么负责?”

  小丫头舔舔嘴唇,脆生生道:“铃铛最喜欢吃王奶奶家的麦芽糖和刘爷爷家的小排骨了,锦绣哥哥要陪我这~么~多~”。

  说着就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锦绣看的好笑:“还有呢?”

  小丫头纠结:“还有……还有……没有了,锦绣哥哥你只摸了铃铛脸蛋一下,就负责一回好了!

  你要是还想负责的话,那就再摸一下好了。”

  锦绣终于被逗的哈哈大笑,抱着小丫头就往自家宅子方向走:“哥哥这就对你负责,哥哥家有好多糖和小排骨,今天铃铛可以一次吃个够。

  不过,以后可别让别人随便摸你脸蛋了,男人的负责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小丫头还什么都不懂呢!”

  说完没忍住又捏了一下铃铛可爱的小鼻子。

  小丫头睁着无辜清澈的大眼睛,对锦绣道:“锦绣哥哥,我又不傻,我是瞧着你长得好看,身上又香香的,才让你摸脸蛋捏鼻子的。

  要是像虎娃一样,说话漏风,还流鼻涕,我才不会让他摸呢!”

  锦绣一噎,瞧了一眼旁边跟着两人,眼巴巴瞧着怀里铃铛的小子,低头问:“你就是虎娃吧?”

  小家伙虎头虎脑的点头,非常认真道:“锦绣哥哥,你是个好人,但我不会这么轻易就将铃铛让给你的!你等我长大了,我要和你决斗,谁赢了,谁就对铃铛妹妹负责!”

  锦绣:“……”

  不止锦绣,周围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幕实在太有趣了。

  锦绣也确实笑了。笑过后,将铃铛放在地上,对两个小人笑眯眯道:“锦绣哥哥可等不起你们,等你们长大,锦绣哥哥都老了!唔,老的就像街上要饭的瘸腿老头子那般!”

  虎娃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红着脸憋出一句:“你骗人!”

  铃铛更是难过的哭了:“锦绣哥哥才不会老呢!锦绣哥哥永远这般好看!才不会像瘸腿老头那样没人给饭吃呢!呜呜呜!”

  锦绣:“……”

  知道这是将人逗的过了,连忙哄了几句,招收唤来一个下人,带两个孩子回家拿点心糖果吃,才勉强让两个孩子破涕为笑。

  夏绣和周文楚舟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等人都散了,才带着笑上前打趣弟弟:“你这又是何苦?将人逗哭了,还要费心哄回来。”

  锦绣笑眯眯的摇头:“当然是因为有趣。”

  锦绣从来都觉得,小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事务。

  当年在星际流浪时,能为了兄弟家才一岁的女儿,创作出闻名全星际的冒险漫画书。

  也能因为小姑娘逐渐长大,不再需要看漫画书,就任性的无限期停更。

  夏绣对这个弟弟的性子这么些年也有一些了解,见状不再多言。

  只道:“爹爹让人送来的信我都看了,先回家吧,让人准备了你们爱吃的饭菜,吃完还有去时家瞧瞧,回来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要赶去码头。今晚姐就住在这边,明早送你们上了船,姐也能安心了,回头爹爹问起,也有话说。”

  正说着,何烈带着何家的两个下人上前:“我先回去修整,待会儿咱们在丹阳家见。”

  目送人在走远了,眼见着周围还有人想上前和锦绣打招呼,夏绣当机立断:“先回家,回去再说。”

  元家在这一片名声好,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但不说锦绣对这一片孩子的情有独钟,就是元家下人,也比别家更周到。

  比如现在,锦绣几人进了宅子,还留下一个下人,对着周围一片好生好气解释:“少爷们明儿一早要赶去码头,时辰不早了,诸位见谅!见谅!”

  元家宅子内,夏绣忙里忙外的指挥下人摆菜,锦绣三人中午在马车上赶路,没怎么吃东西,确实饿的狠了,埋头苦吃。

  看三人吃的香,夏绣心里也高兴。

  自己拉开个椅子坐下和几人闲聊。

  “你们啊,好好享受,往后十几天在船上,肯定吃不着这般顺口的了。”

  周文一口饭含在嘴里,说话含含糊糊的:“到了京中就好了。”

  “也是,秋绣姐姐年前就来信说,给你们早早地准备好了住的院子,一应摆件物品都是按照你们三人的喜好准备的,就等你们住进去呢。”夏绣道。

  按照元家“春花秋月,夏蝉冬雪,玉出昆山”的排辈儿来说,秋绣是元老爷的三女儿,今年三十有四,是刘姨娘的二女儿,与春绣一母同胞。

  十七岁上,由元老爷做主,嫁给了县城他资助过的秀才,钟志景。

  钟志景在京中苦熬多年,现如今任礼部员外郎,一个从五品的闲职。

  虽然仕途上一直不畅,但钟家的日子一直过得不差,有元老爷的资助,加上秋绣本身擅经营,钱财上也是不上不足比下有余。

  据锦绣所知,三姐与三姐夫共育有两子一女,家庭和睦。

  长子钟明仁今年十八,他爹钟志景托人将这孩子早几年送进国子监,现如今,是新鲜出炉的秀才一枚。

  次女钟明意今年十五,据说出落得十分貌美,至今未婚嫁,也不知钟家到底作何打算。

  三子钟明礼今年十三,在读书上十分有天赋,去年通过了院试,已是超越他哥存在的小秀才。

  钟家每年送往城关镇的年节礼物,从未少过,是难得的厚道人家,元老爷经常感叹,他这三女婿啊,人最为老实可靠。

  不过锦绣从出生起,就未见过这位姐姐,双方只从每年来往的书信中,互相了解过对方的脾气秉信。

  夏绣道:“我知你们三人从未与三姐见过面,第一次上门就要住在姐夫家里,难免心里有些不自在。这就和你们说说三姐的为人。”

  秋绣只比夏绣大了三岁,那时候,元家只有五个姑娘,元老爷几乎一视同仁,对所有孩子都疼爱。

  因此几个姑娘相处的跟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似的。

  秋绣嫁人那年,夏绣难过了好长时间,后来还是因为她自己的婚期临近,才顾不得难过悲伤。

  后来嫁了人,才渐渐将生活的重心转移,淡忘了这档子事儿。

  夏绣说了不少她与姐姐秋绣相处的往事,但事实上,两人也很多年未见过面,锦绣觉得,有很多事,远香近臭。

  距离产生美。

  这里面难免存在夏绣自个儿记忆美化过的成分。

  等锦绣三人吃饱喝足,夏绣还讲的意犹未尽,看天色不早了,只得道:“快去快回,看着点儿时辰。”

  天色着实不早了,三人也只能抓紧时间去对门时家宅子一趟。

  锦绣到的时候,何烈也刚坐下不久,时丹阳出来迎接,锦绣看到时丹阳的样貌,吓了一跳。

  这人前面还好好地,怎么过了个年,瘦的眼窝深陷,像是生了场大病似的,整个人有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时兄,你还好吧?”锦绣难免有些犹疑。

  时丹阳手里还抱着一个襁褓,包裹的粘粘实实,想来也知道这就是他新的的女儿初一。

  几人也没敢让孩子在外面吹风,打了个照面就进了屋子。

  屋子十分暖和,几人去了身上带来的夜间寒气,才饶有兴趣的凑在一起看孩子。

  锦绣掏出他早就准备好的平安玉扣,是个祥云形状,指头大小,雕刻精细,是上好的蓝田玉,在初一眼前晃悠,惹得小家伙不由自主伸手去够。

  够不着的时候,就着急的蹬腿儿。

  三个月大的孩子,正是软萌可爱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呢,周文几人见状,纷纷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想让初一对自己笑笑。

  小丫头长的好,眉眼像父亲,轮廓更柔和,像她母亲,一笑起来,没牙的小嘴咧开,人的心都跟着化了。

  时丹阳看着身形消瘦,但精神头还好,瞧见几人的傻样子,笑着道:“前年送来了好几车的礼物,全都给初一存着呢。”

  锦绣看三人正和初一玩儿的开心呢,转而过来问时丹阳:“嫂夫人情况如何了?”

  在时下人看来,同辈之间,后院女性之间的往来,一般男人根本不会过问,只有长辈或特别看重的晚辈女性,男人才会特意过问几句。

  否则,同辈之间,两个男人见面,互相问候一句对方家中的女眷,总让人觉得这人不自重。

  也有这其中的缘由,时丹阳夫人病重的消息,才没让锦绣几人知道。

  但时丹阳也明白,锦绣这句话问出来,纯碎就是对他和他家人的关心,并无其他意思,遂摇头道:“已经无碍了,经过大夫的细心照料,开始好转了。”

  说罢眉眼间俱是无奈的看向初一所在方向:“就是这孩子,出生时所有人都顾不上照料,我这做爹的抱在怀里,一抱就是好几个月,现下竟然一离开我就哭,谁哄都不好使。”

  时丹阳摊手,笑的无奈又自得:“我现在是又当爹又当妈,晚上孩子一离开我就哭的直打嗝儿,现在跟着我睡呢。”

  锦绣哑然:“难怪你瞧上去这般憔悴。”

  眼下的黑眼圈儿活像刚从古墓里爬出来似的。

  时丹阳叹气:“我正愁着呢,我总不能去京城赶考也带上这小家伙儿吧,到时候可怎么办哟!”

  瞧着时丹阳已经完全成了女儿奴,锦绣不由咂舌,这还是那个高傲到根本交不到朋友的时丹阳吗?

  在时家小坐一会儿,时丹阳十分贴心的催几人回家:“三月份京城见,回去休息吧,别耽搁了明日的行程。”

  天色不早,时家院子里已经点上灯笼,几人站在时家宅子门口,周文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时家已经关上的大门,幽幽道:“女人,真可怕啊!”

  锦绣不解:“阿文哥,女人又怎么着你了?”

  周文皱着眉头,要是不熟的人见了,一定要被这幅文弱公子皱眉的样子心疼坏了吧,可惜眼前的几人太知道周文的性子了,谁都不会上当。

  “你们没发现吗?自从时兄和女人成了亲后,整个人都开始变的不像当初那个下巴一扬,谁都不爱的他了。”

  锦绣摇摇头,不想搭理这个傻子。

  周文张张嘴,想从楚舟这个妹夫处获得认同感。

  可惜,已经成婚,并且和夏绣感情越发好的楚舟,给不了周文想要的眼神。

  楚舟也随着锦绣的脚步离开了。

  原地只剩下周文与何烈,周文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何烈。

  何烈只要一想到自家提着鞭子和父亲对打的母亲,这个头无论如何都点不下去。

  他怕将来母亲知道了,他没好果子吃。

  “回去睡觉了。”

  何烈也走了,只留下周文一个人在原地吹着冷风,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自己哪里说错了。

  这个烦恼,一直被周文带到了船上,直到他在船上瞧见正和人说话的楚子明楚师父。

  楚师父也看见了周文,朝周文招收。

  周文瞬间放下了之前的纠结,快快乐乐的奔向楚师父。

  楚师父指着周文和他对面的人道:“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孩子,极有毅力,可惜天赋普通。”

  周围朝楚师父对面的人拱手行礼,嘿嘿一笑:“楚师父您就别抬举我啦!我哪里是天赋普通?但凡是个普通人,在这方面的天赋都比我强!

  您也别为了我的面子不好意思说,我早就接受这个事实了。”

  于是楚师父又和他对面的人补充道:“还恐高,轻身功法这辈子都练不了。”

  楚师父对面的人这才终于饶有兴趣的瞧了周文一眼。

  毫不夸张的说,周文从这人的眼里,看到了尸山血海,在对方看过来的一瞬间,周文感觉铺天盖地的压力扑面而来,席卷了他全身。

  周文都不知道,自己在一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呼吸不自觉加重。

  全身冷的像是泡在冬天的池子里,冻得都不能呼吸了。周文这一刻,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来被他遗忘很久的事,小时候与秀娘姑姑一起在逃难路上,见到的易子而食的场景,双眼通红的,形容枯槁,满脸麻木的路人。

  还有像狼一样,双眼时刻钉在他身上,像是随时要将他吃下肚的场景,周文以为经过这么多年,他早就淡忘了。

  但仅仅被这个男人冰冷的眼神一扫,他就被带入了当年的噩梦之中无法自拔。

  周文不知道这一刻,在外人看来,他的脸色有多么苍白,身形不稳,像是随意要倒下一般。

  直到感觉一只温暖的手掌贴在他的后背。

  身后传来他熟悉的一道声音,语气冰凉,带着明晃晃的不满:“你吓到他了!”

  是锦绣。

  那人这才缓缓抬头,视线从周文身上移开。

  周文瞬间感觉笼在全身的压力消失,深深地吸了口气。

  锦绣将周文护在身后,看着眼前之人。

  “姜山长的兄长。”锦绣面无表情道。

  “谢山长的学生。”那人学着锦绣的样子开口。

  两人间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但这次压力全部被锦绣一人挡住,周文躲在锦绣身后,比刚才轻松太多,就有心情顾得上为锦绣担忧。

  正当周文抓耳挠腮,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打破眼前的僵局时,一直站在旁边,宛若隐形人,毫无存在感的楚师父突然开口:“好了,师兄,别吓着孩子。”

  那人听了楚师父的话,没多说什么,漫不经心的瞥了这边一眼,缓缓对锦绣点头:“你很不错。”

  转而又对周文道:“资质平平,心性上佳。”

  两人得了这个评价,并没有很开心。双方,尤其是锦绣,在打照面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对方的危险,更让人气愤的是,锦绣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于是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锦绣带着周文离开船板,回到船舱,一拍脑门儿,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周文:“还记得刚才楚师父管那人叫什么吗?”

  周文记性很好:“师兄。”

  锦绣更加确定了:“你记不记得,以前楚师父说过,他师兄是谁?”

  周文刚开始没明白锦绣的意思,仔细想了下,突然睁大眼睛:“是他!”

  楚师父当年为了让锦绣拜入他们师门,没少吹嘘他师门有多厉害。

  而且他们师门至今为止,他师父就收了两徒弟。

  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当年名满天下的杀神大将军,姜不为,就是他大师兄。为这事,周文一度觉得楚师父在吹牛,心里还失望了好一阵。

  直到有一天,楚师父真的收到了姜大将军让人送来的新年礼物,周文惊呆了。

  楚师父一脸淡定的收下礼物,告诉周文:“收礼物也不见得是好事,因为要有来有往,礼尚往来,如果自己拿不出同等重要的东西作为回礼,也是很烦恼的一件事。”

  楚师父以为周文惊讶的是他收到了这么多礼物,因而有此一说。

  殊不知,周文只是刚刚才接受了楚师父真的是传说中姜大将军的师弟的事实而已。

  周文激动地声音都破调了,不可置信的拉着锦绣的胳膊:“宝儿,那人真是姜不为姜大将军?”

  锦绣神色有些凝重:“十有七八。”

  而且锦绣告诉周文一个他并不知道的事:“上次我在谢山长的院子里见过那人,姜山长称呼那人为兄长,据说,那人姓姜名良松。”

  周文现下虽然放弃成为武学高手的梦想,但对这些厉害人物的崇拜一点儿都没少。

  心里还是十分激动的:“宝儿,我觉得你的猜测是对的,刚才那人看我一眼,我就像被野兽盯上似的,浑身都没力气,害怕极了。”

  不过周文很快恢复理智:“姜大将军和咱们之间简直是云泥之别,咱们此次上京只为赶考,还是不要图惹是非的好。

  就算那人是楚师父的师兄。

  再说,楚师父和大将军只是偶然和咱们共乘一船,若是楚师父没有介绍的意思,咱们就别打扰人家为好。”

  锦绣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两人惊讶过后,就将这件事搁置脑后。

  两人该吃吃,该喝喝,有时间还能一起讨论诗文。唯一感觉不习惯的,大概就是船上的吃食,实在太过简陋,两人大多时间只能用糕点勉强垫肚子。

  几人也算是财大气粗的主儿,锦绣和周文住了一间,楚舟与何烈同住一间,虽然空间比起平日的屋子狭小了不少,但在这船上,已是上好的待遇。

  这边锦绣两人是舒服了,隔壁何烈就没如此好运了。

  刚上船时,还有心情四处瞧瞧,跑亲跑后的像个好奇宝宝,和谁都能搭上几句话。

  结果船还没开出德宁府地界呢,就脸色惨白,头晕眼花的躺进了船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整天下来,只勉强喝了几口水。

  偏何烈性子倔,不想麻烦别人,没让同屋的楚舟将事情告诉锦绣两人。

  等锦绣吃过午饭,察觉好半天没见何烈,上门察看时,才发现何烈躺在床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实在有些惨。

  锦绣瞧见的第一眼就知道何烈是晕船了,而且还晕的不清,锦绣到的时候,何烈正抱着一个罐子吐完,在楚舟的服侍下,虚弱的漱口。

  见到是锦绣来了,何烈扯出一个虚弱的笑:“以前没坐过船,没想到会是这般情景,让你们见笑了。”

  锦绣赶忙和楚舟一起将人扶着躺下:“这有何好见笑的,都这样了还不告诉我,没把我当兄弟?”

  何烈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只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楚舟在旁解释:“本来好好的,何兄正蹲在那儿收拾东西,船开动还没半个时辰呢,突然就吐了,腿都站不起来,吓我一跳。

  本想去问问船上有没有大夫,但何兄说他这是晕船,大夫来了也没有好办法,只能熬着。”

  锦绣想了下:“我去找船上的厨子寻些酸梅,生姜片来,含在嘴里压一压或许能有用,在让人煮一碗清淡的蔬菜粥,稍微撒几粒盐,勉强吃些。

  这样不吃不喝下去肯定不行。”

  周文也替何烈着急,看何烈想拒绝,干脆和楚舟一人坐在一边守着,免得这人都这样了还不消停,瞎折腾自己。

  锦绣这才放心的出了房间,打听了一下,去找船上的管事。

  管事倒是个好说话的人,常年在这条河上走,这种事没少见,一听锦绣这般说,十分有经验道:“船上的酸梅,特别酸,正常人尝一口都受不了的那种,晕船的人倒是非常适合,小公子稍等,在下这就去给您取。”

  锦绣谢了管事,站在船板上等候。

  等候间隙,就见上午才见过的楚师父缓步朝他走来。

  锦绣躬身给楚师父行礼:“您这是要去往何处?怎的之前没听您说起过呢。上午情况特殊,没来得及打招呼,还请您勿怪。”

  楚师父和锦绣并排而立,一起看远处的风景。

  缓缓道:“临时决定,要去京城一趟,没想到还能遇见你小子。对了,你站这儿所谓何事?”

  锦绣见楚师父没有细说的打算,也不多追问,只将何烈晕船的事儿说了:“希望法子有用吧,要是没用的话,何兄可有的苦吃了。”

  楚师父想了下道:“等下我随你去看看吧,这类事我倒是遇见过不少,也是因人而异,你等我一等,我回屋去拿点东西,应该有帮助。”

  锦绣两辈子都没晕过船,一时能想出的法子实在有限,听楚师父这般说,嘴甜的感谢了一番。

  楚师父刚离开,管事的手里拿着一个黑漆木匣子过来,笑眯眯的交给锦绣:“先将这一匣子拿去试试,不够了再来取,管够!”

  锦绣又是万分感谢,头一抬,就见楚师父迎面走来,手里什么都没拿,也不知道方才去取了什么。

  管事见到楚师父和锦绣说话,十分开心:“子明,没想到你和这位小公子竟然相识,这可真是太巧了。

  既然是你的好友,我这里还有一些自己准备的膏药,一并取来给小公子朋友试试吧!

  对了,我回头让厨房帮忙煮点清淡养生的蔬菜粥送去,这晕船的人啊,最忌吃油腻的东西了。”

  说话都热情了不少。

  楚师父十分坦然对管事道:“老孟,我刚才取了自带的,你的就留着给自己用吧,你先忙你的,回头咱哥两好好喝一杯!”

  锦绣不由啧啧称奇,楚师父交游广阔,堪比乌兰书院的院长姜良柏。

  但锦绣还是婉拒了管事的好意,和管事要了一些米面蔬菜:“我们房里有个小火炉,刚好可以给朋友熬些他喜欢的粥。”

  管事看在楚师父的面子上,无有不应的,还一个劲儿叮嘱:“缺什么了只管找我啊!别怕麻烦人!”

  热情劲儿一度让锦绣想到了在家待客的元老爷,也是这幅笑眯眯的样子,见谁都很亲热的样子。

  等锦绣推开何烈的房门,里面的人见到锦绣身后跟着的楚师父时,都有些惊讶。

  楚师父十分和蔼道:“躺着吧,别折腾了,我刚才听锦绣说了,来看看。”

  楚师父显然有一定的医术,给何烈简单检查了一番,在几人紧张又期待的眼神中,告诉几人:“没甚大碍,你们先将人扶起来,去个人帮忙将何烈的腰带扎进一些,免得内脏跟着震动,加重身体难受程度。”

  楚舟与周文顺手一左一右将人架起来,锦绣上手,三两下就解开何烈的腰带,又重新扎进。

  何烈的脸都没得及红,一切就结束了,快的何烈有些怀疑他刚才的不好意思都是自作多情。

  “锦绣,将老孟给你的酸梅取几颗,让何烈含着。”楚师父又道。

  锦绣打开那个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木匣子,瞬间一股酸意扑面而来,很快就充斥着整个狭小的屋子。

  闻到味道的几人不由自主吞咽口水。

  周文口齿不清的解释:“这不是我馋啊,实在是这酸梅味儿太酸了些!”

  楚师父道:“无碍,老孟的酸梅就是专门给晕船的人准备的。”

  锦绣手脚利落的取出几颗塞进何烈口中,快速合上匣子,窗户稍微打开一条缝,让外面的空气进来,那股酸意消散开,几人才停下不由自主咽口水的动作。

  这时楚师父从袖中掏出两片膏药贴在何烈太阳穴上,顺便帮忙按了几个穴位,刚才还半死不活气息奄奄的何烈,很快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听呼吸悠长,确实是睡熟了。

  从上船就毫无睡意,自我折磨的人,谁能相信,就这般简单睡过去了?

  几人都觉得十分神奇,像看大宝贝似的瞧着楚师父。

  楚师父轻笑一声,从袖中又掏出几帖药膏递给锦绣:“行了,回头要是醒了,难受的熬不住了,就给他在帖两贴。这些应该够你们用到京城了。

  船上没有大夫,要是有什么事,直接上去找我,你知道我住哪儿吧?”

  锦绣点头,接过药贴,十分感谢楚师父。

  楚师父没忍住,伸手在锦绣头顶揉了揉,叹气道:“都这般大了,也许你真是与我师门无缘啊!”

  说罢楚师父转身要离开屋子,锦绣跟在身后送他:“锦绣与您师门无缘,但在锦绣心里,您就是锦绣的师父,这十几年的教导,锦绣没齿难忘。”

  楚师父摇头,神色中满是洒脱道:“臭小子你这才学到哪儿啊?连我们师门的门儿都没摸到呢!就是我大师兄那般天赋,我师父也说不行。”

  锦绣无意打听楚师父师门的事,两人走在甲板上,楚师父却忍不住问:“你就不好奇今早遇见的人是谁吗?”

  锦绣心说,我已经猜到了,但我真不好奇。

  楚师父没等锦绣回答,直接道:“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大师兄,姜不为姜大将军。”

  锦绣淡定的点头。

  楚师父回头瞧他一眼:“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吗?”

  锦绣摇头:“或许,您对阿文哥说,他会更激动。”

  想了下,锦绣又补充道:“况且,之前在谢山长的院子里,我见过您师兄,今儿又不是第一次见。”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楚师父的神经,他一脸牙疼的问锦绣:“你说在哪儿见到我大师兄的?”

  锦绣茫然:“谢山长的院子啊!”

  楚师父先是皱眉,再是眯眼,一脸不悦,像是被人背叛欺骗了感情的花季少女似的,随后像是想发火又顾忌着什么,生生忍下了。

  就是忍的看起来面色扭曲,神色恐怖。

  锦绣悄无声息的后退两步。

  楚师父回过神后,朝锦绣挥手:“你回吧,有事自可来寻我!”

  说罢,憋着一口气,像是要找谁算账似的,脚步咚咚咚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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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合一

  周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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