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_大清第一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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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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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点,在场诸人都想到了。康熙急传诺敏①入宫,命其与张吉午二人联手彻查,务必将背后之人找出来。一个刑部尚书,一个顺天府尹。可不得将京师翻个底儿掉?

  胤礽又说:“汗阿玛,查是一定要查的,但流言的事情不能拖。”

  康熙一叹:“是不能等查清楚了再来阻止。”

  如此太被动,而且拖得时间越长对他们越不利。

  现今天下民心所向,百姓对朝廷与皇室的信任度高,不客气的说,四成因为杂交水稻,四成因为牛痘,余下两成才是因为其他。可见牛痘之重要。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想要建立起信任很难,但想要摧毁信任却很容易。如今这些流言就是敌人手中的一把刀,一把刺向他们心脏的刀。

  “汗阿玛,古语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素来觉得应对流言,堵不如疏。”

  康熙笑盈盈看向他:“你有什么好法子?”

  “也不知算不算好法子。刚才张大人说,如今流言大多是在底层百姓当中传播,或是在酒楼茶馆私下隐隐谈论。下头百姓不比读书人,大部分都不识字,看不懂书。但他们喜欢听故事,听说书。”

  康熙挑眉。

  胤礽看向张吉午:“张大人,孤听说坊间有几位写书人,似什么笔名叫太阴居士,空空散人的,这几年出了好几本书,各大书坊卖的都不错,还被改成说书,茶楼里说书人说的不少。”

  对此,胤礽可太了解了。什么神仙家的二公子,什么神仙父子,什么仙官渡劫等等,有关于他跟康熙的种种话本七成出自这几位之手。

  张吉午立时明白:“是有此事。”

  “不知张大人对这几人可熟悉?他们是何身份背景?可能寻到?若寻不到也没关系,另找几个擅长此道的也行。明日孤弄个纲要出来,命他们写成话本,送去各大茶馆酒楼让说书人说。”

  张吉午轻笑:“他们以流言针对朝廷,我们便将道理融入话本之中,将计就计,此法甚好。倒也不必太子亲自动手。微臣来拟纲要便可。顺便还能在话本中谈一谈究竟是谁会传这些流言。太子若是不放心,待臣写好,可先于太子过目。”

  有人代劳,胤礽乐得轻松。

  他想了想又说:“百姓也并非都会去酒馆茶楼,有些人不喜欢说书,反倒喜欢听戏。”

  张吉午闻弦音而知雅意:“微臣让人将话本子改成折子戏,送去戏班。”

  胤礽点头:“不拘京城的戏班,还有游走各地献唱的戏班。这流言是打京里开始的,却不代表他们在京师之外的府郡不会传。若我们只顾京师,从而疏忽其余之地,怕是会落了他们的圈套。”

  “微臣明白!”

  就此议定,胤礽瞄了眼梁九功,又偷看到康熙桌上的供词,心念转了转,也不走了,在一边蹭听。果然见康熙说完流言,又说起胤祚之事。

  “流言既是与胤祚有关,胤祚的事你们也一并查了。宫里朕交待给了梁九功,宫外就由你们负责。痘宫那边需得谨慎。”

  若痘宫有敌人的内应,胤祚的事还真不好说。

  胤礽最初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佟佳氏,但这会儿突然觉得是不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流言起来的时间过于巧合,仿佛是算着胤祚死的时间开始传的。这太不寻常。或许胤祚之死非是因为后宫,而是因为前朝?

  至于佟佳氏跟宫外势力勾结,胤礽并不做此猜想。意图动摇朝廷统治的会是什么让你?答案显而易见。佟佳氏有几个胆子敢这么做?她自己就算为了报仇不要命了,难道整个佟家都不要命了?

  想了想,胤礽趁机插嘴:“六弟之事倒也不一定就是滑板车的问题。”

  康熙侧目。

  胤礽蹙着眉头问:“滑板车内查出问题,六弟的病就一定是它所致吗?”

  诺敏与张吉午一顿,异口同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痘宫翻了个遍,唯独只在滑板车上查出了东西,众人自然以为问题就出在滑板车上。可万一不是呢?万一滑板车只是个幌子呢?万一是其他未曾发现的缺漏之处呢?

  康熙脸色一变,当即下令,加大彻查力度。

  若此事为宫中妃嫔内斗所致,他容不得。若为宫外某些人居心叵测,问题就更严重了。

  次日,张吉午果然送了写好的话本纲要来。胤礽看后拍案叫绝。他还怕这年代的人不懂怎么营销呢。没想到张吉午本事了得。这故事塑造能力,这起承转合的能力,绝了!

  没有明着说现今牛痘之事。而是以虚构的朝代虚构的事件来隐射。事件不同,但都有皇子之死,都有流言四起。张吉午甚至不曾在最后下结论指出流言是否为真,却在故事的中间埋藏了诸多暗示与伏线。

  一个故事,如果有明确的结局,大家再喜欢,谈论也有限。可若是故事情节引人入胜,处处扣人心弦,却偏偏结局不明;看到最后也不知皇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此事到底是谁的手笔。人们就会抓心挠肝,自己去扣细节,从故事的字里行间寻求真相。

  然后他们会发现,原来细节如此之多,原来故事中早已给了他们的答案。原来小皇子的死是有人蓄意谋害!流言也是这群人故意放出来攻击朝廷的。原来朝廷不但没利用百姓,还为百姓做了这么多事!

  嗷,朝廷巨冤!朝廷是百姓的好朝廷啊!

  这不比直接告诉大家真相要强得多?

  张吉午不但粉碎了对方的阴谋,把皇子之死跟流言的锅全扣回对方头上,还顺势宣扬了一把朝廷的正面形象!

  高,实在是高!

  胤礽收起纲要,走出门,正想唤人进来把东西给张吉午送回去,便见到胤禛耷拉着脑袋从外头回来,垂头丧气。

  “这是怎么了?”

  “我去了永和宫,还是没有见到额娘。”

  胤礽蹙眉:“德妃娘娘身边的人怎么说?”

  “说额娘伤心过度,精神极差,一直用着安神香。”

  胤禛张了张嘴,心头很是狐疑。昨日中午他去了一趟,玉蝉是这么说;傍晚他又去了一趟,也是这么说;今日再去,还是这么说。

  就算用安神香,如此频繁真的好吗?而且他今日隐约听到屋里有动静。额娘并没有睡。既然额娘未睡,玉蝉为什么要撒谎?

  胤禛心头一紧:“二哥,额娘是不是在怪我?她不想见我,对吗?”

  “瞎说什么呢!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哪有什么怪不怪的。何从怪起?德妃娘娘许是真的睡了,也许是因六弟这一去,心里难受,实在不想见人。你看这些日子皇贵妃与惠妃她们都有去探望,德妃娘娘不是也都没见吗?”

  胤禛神色一暗,可他是额娘的儿子啊。就算不见外人,也不见他吗?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胤礽叹了一声,将他拉入书房。

  “怎么了?”

  “我……二哥,你说会不会是佟额娘?”

  胤礽浑身一震。

  “当年沅儿妹妹的死就是……至少佟额娘一直是这么认定的。这些年佟额娘一直在怀念沅儿妹妹。六弟走的那天,我去承乾宫请安,看到佟额娘抄了很多经书。春枝说是要烧给沅儿妹妹的。佟额娘从来没抄过这么多经文。她……”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都有些颤抖:“自我搬到西五所后,平日都是我去承乾宫请安,或佟额娘遣了春枝过来问候,嫌少亲自踏足我的院子。

  “可我与大哥打架之后,她来得很勤快。她从来没来得这么勤快过。梁公公说,在我的滑板车内发现了天花患者的痘疮脓液。如果佟额娘是在那时候……那时候……”

  胤禛不敢想。他害怕自己的想法被证实。如果真是如此,便是他给了佟额娘机会。六弟的死,是他害的。

  胤礽摇头:“小柱子已经回来了,听说春枝是跟他一起被放出来的。你当梁公公是什么人?如果真有问题,春枝能这么快被放出来?再者,你不也说了是你与大哥打架之后吗?往日皇贵妃不来没关系。但你受伤了,她总得过来看望。”

  胤禛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显然就这么轻飘飘的两句话,遏制不住他的想法,劝服不了他。

  胤礽瞧了眼外面,见没有外人,想了想,把张吉午的话本纲要递给他。

  胤禛有些莫名其妙。

  “话本里的小皇子就是六弟。”

  胤禛睁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话本里的天地会?”

  胤礽点头,将昨日御书房之事说与他听。

  “你的滑板车或许只是个幌子,此事不寻常,虽目前未证实是天地会所为,但汗阿玛与诺敏大人,张大人都有这番猜想。”

  所以张吉午才会在话本中把天地会写成大反派。当然,即便后续证明跟天地会无关,这么做也不亏。谁让天地会是大清的一颗毒瘤呢?能泼天地会的脏水,泼也就泼了。

  胤禛怔怔呢喃:“是这样吗?”

  胤礽点头。

  他心下略松了些,将话本还给胤礽:“多谢二哥。”

  就在这时,小柱子匆匆闯入:“太子殿下,三阿哥跟几个奴才打起来了。”

  胤礽:???

  说错了吧!是跟哪个兄弟打起来吧!跟奴才打起来?确定?奴才敢跟胤祉动手?

  带着疑惑,胤礽赶到事发地点,果然看到胤祉当真与奴才在打架。哦,不对,奴才们确实不敢跟胤祉动手。因此准确点说,是胤祉单方面压在奴才身上殴打。

  胤礽上前把他揪下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丢脸!你一个皇子阿哥,跟奴才较什么劲,他们要是惹了你,直接让人拖下去打板子就行了,犯得着你亲自动手!”

  胤礽眼神冷冷扫过那几个鼻青脸肿的奴才,奴才们瞬间吓得三魂去了两魂,纷纷跪下讨饶。

  胤祉愤愤不平:“二哥,你是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你要是知道,肯定也恨不得亲手把他们打死!”

  奴才们磕头磕得更狠了,一个个瑟瑟发抖。

  胤礽问:“他们说什么了?”

  胤祉咬牙:“我今日本想去毓庆宫找您跟四弟,半路上听到他们聚一块窃窃私语。他们说六弟是四弟害死的。说四弟当日会为了雪团把大哥的头给打破,现今也不是不能为了雪团对付六弟。六弟从前可是总喜欢捉弄雪团,老吓得雪团到处跑。

  “他们还说四弟是嫉妒六弟更得德妃娘娘的喜爱。更说即便四弟不是有意为之,那总归是他送的东西不妥。尤其他们说德妃也是这么认为,要不然怎么一直不见四弟。分明是恼了四弟!”

  胤礽面色阴沉。

  一地跪了三个奴才,已经两个吓尿了裤子。

  “三阿哥饶命,太子饶命,奴才……奴才不是有心的,奴才也是听别人说的。奴才再也不敢了。”

  胤礽冷哼一声,招手将小柱子唤过来:“送去给梁公公。梁公公知道该怎么做。”

  宫里规矩大,需得谨言慎行,可总会有一些不知死活的奴才嚼舌根。宫女太监私底下的事情,主子们许多都是不知道的。但在公共场所窃窃私语,还刚巧被胤祉听到,就有点不寻常了。

  一听梁公公,三个奴才吓破了胆,求饶声此起彼伏,还有人妄图来扒胤礽的裤脚,还没靠近便已被小柱子踢了出去。

  “四弟!”胤祉音色慌乱,“你……你怎么在这?”

  胤礽一顿,转过身便见胤禛站在不远处,神色怔忪,呆愣当场。

  胤礽咬牙,他才累死累活劝慰住,让胤禛稍稍安心,突然闹出这一遭,之前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胤祉气怒之上,也没想到胤禛在场,否则哪会大喇喇将那些话全说出来。这不是在戳胤禛的肺管子吗!

  他讪讪走过去:“四弟!那个……那个……他们胡说的!你别信他们的话!”

  胤禛微微摇头,沉默不语。

  胤礽止不住叹气。

  胤祚因接种牛痘死亡。随后查出滑板车问题,紧接着宫外流言四起,如今宫里有出现这种事。

  一桩桩一件件在脑海中闪过,胤礽突然打了个机灵,一个念头油然而生。对方在滑板车上做手脚,会否就是想造成这种效果?让胤禛自责,让德妃与胤禛心生嫌隙?

  胤礽心头咯噔一下。

  若是如此,谁会在害了胤祚的同时还不忘把脏水往胤禛身上扯?胤祚身边那么多东西,可以下手的多了去了。为何偏偏选中胤禛送的滑板车?

  会如此做,也最有可能这么做的人,就是佟佳氏!

  胤礽深吸了一口气,看了梁九功呈上的供词,本来他觉得佟佳氏与春枝当日既然都没有接触滑板车的机会,加之宫外的流言四起。会不会问题根本不在滑板车上,甚至不在宫内,而在宫外。

  可如今一想,倘若是他人所为,为什么要选滑板车?难道仅仅是凑巧?

  他们认为滑板车可能是幌子,但谁说幌子就一定不会是真相?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或许对方就是利用了这一点以实充虚,以虚掩实呢?

  胤礽握紧拳头,吩咐夏草把胤禛送回去,又让胤祉好生看着他后,叫了小柱子进来,更衣出宫,直奔顺天府。

  张吉午很是诧异:“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胤礽将话本纲要给他:“孤来给你送这个,你写得很好,就按这个让人去办吧。”

  张吉午哭笑不得:“殿下使唤个奴才给微臣送来就好,何须亲自走一趟。”

  胤礽落座,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茶盖刮着水面上的浮沫:“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张吉午正色起来:“臣与诺敏大人分开行动,他去了痘宫,臣在这边严查流言来源。已有了些眉目,确实有天地会的影子。”

  天地会……

  若真是如此,佟佳氏怎么敢?

  胤礽蹙眉:“不用把关注点全放在滑板车与痘宫上,也不是不能从别处入手。”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既然太医说六弟非是因接种牛痘出事,而是天花痘疮,那么天花痘疮从何而来?这种东西不太可能跋山涉水送入京。”

  张吉午眼前一亮:“只能是京中所取。要获得天花痘疮,必须有天花病人!”

  天花痘疮脓液不可能保存太久,只会是近日。虽然近期并未受到任何京师出现天花的病例,却也非是没有隐而不报的可能。找到京师最近谁感染过天花,谁接触过这个天花患者,就能顺藤摸瓜!

  张吉午站起来:“臣这就是办!”

  “张大人!”胤礽叫住他,张了张嘴,其实他心里还是怀疑佟佳氏,若佟佳氏要从宫外弄天花,最可用的就是佟家的人。但他又没法跟张吉午说,让他直接去查佟家,想了想,隐晦道,“此事恐牵涉后宫,干系甚大。若确实如此,宫中之人无法轻易出宫,行事只能委托亲眷。”

  张吉午怔愣,太子这是让他去查各宫娘娘的娘家?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方向,但各宫娘娘谁也不是好惹的啊。尤其有几个还家世显赫,他若对上只怕不妥。

  胤礽又道:“张大人,你是奉皇命行事,只需一切都按章程办,就没人敢说半个字。六弟之死,汗阿玛痛彻心扉,此事必是要弄个水落石出的。你既然接了差事,就得办好。”

  张吉午:……

  这里头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要是瞻前顾后,那么除非运气好,六阿哥的死跟各宫娘娘没有关系,一旦有关,他就是办事不利。指不定还会被政敌揪出来大做文章,指摘他是故意包庇。

  张吉午深吸了一口气:“微臣明白!”

  顺天府尹坐镇京师,能坐上这个位子的人一要有本事,二要有胆识,绝不能是怂包。张吉午略有犹疑很正常,但既然他下了决心,就必定会尽力。

  尤其他自去岁任职以来,各项工作办得都十分漂亮。眼瞧着不是怂憨憨,也不是莽憨憨,当是知道该怎么查,如何查,掌握好其中分寸。

  胤礽满意了,笑道:“有劳张大人了。”

  交待完张吉午,胤礽回宫,没有再插手。一来,他如今十一岁,这个年纪不算小,却也不算大。康熙并没有指派他参与调查。他仗着太子身份指手画脚了两次已经足够,再多就有些过界。

  二来,诺敏为刑部尚书,掌管全国诏狱。张吉午为顺天府尹,负责京师诸事。对于查案审案,两人谁不比胤礽强?

  胤礽只能凭借后世对诸多探案剧以及刑警剧的认知来做一些探讨跟揣测,他们可是实打实破了不知多少案子。除稍微提那么两句外,胤礽也实在没有什么好指点的。

  便是他说的那两句,别看张吉午面上恭维,指不定人家心里早就有数了,不过是做给他看得呢。

  虽不插手,但胤礽一直关注着。

  等啊等,终于在数日后,事情有了进展。

  得知诺敏与张吉午一起入宫,胤礽立刻动身往御书房去,好险赶在两位大臣到达的前一分钟进入内殿,朝自己平时惯用的桌案旁一坐,摊开书本开始动笔,全无回避的自觉。甚至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可真是太聪明了。这下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偷听”了!

  康熙瞄了他两眼,胤礽眨眨眼:“汗阿玛,您总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可是有东西?”

  康熙嘴角一抽:“有!”

  “有什么?”

  “厚脸皮!”

  胤礽:……呦,经过他几年的熏陶,他汗阿玛居然也会说冷笑话了!

  至于被人戳穿心思羞赧什么的,胤礽是完全没有的。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康熙无奈摇头,默许了他的小心机。胤祚的案子牵扯到天地会,难得胤礽对此事上心,他毕竟是太子,听听也好。便是他不来,康熙也是打算派人去请的。

  康熙张口让诺敏与张吉午进殿。

  二人拜了皇上又拜太子,这才说起案情。

  诺敏先开口:“臣将痘宫里里外外又搜了两遍,确实未曾发现不妥之物,却从下人口中得知了一个讯息。六阿哥入宫的第二日,伙房负责烧火的一个仆妇因病告假。

  “痘宫与皇宫不同,虽初建时样样讲究,里头供职的除医者外,多为宫中挪过去。但外围仍旧会雇佣一些周边百姓。譬如送柴火的,烧火的,以及浆洗处打杂的等等。这些人,等闲到不了主子身边,但在招入痘宫之时,也是查过祖上三代的。

  “臣查问到那位仆妇夫家姓刘,旁人都叫她刘嫂子。臣打算叫这位刘嫂子来问问,却得知她自那日告假后便病重,一直未归。病重?这时间有点凑巧。臣留了心,问到仆妇家的住址找过去,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她家住的偏僻,身边也没什么邻居,离得最近的一户也已经隔了两里多地。这家姓李,平日与刘家倒是有些来往。臣问过他们,说是七日前瞧见过刘嫂子一次,当时她确实面带病容,咳嗽不止,却不像是出痘的症状。刘嫂子同他们说这回恐要在家养好几日。

  “此后李家人再未见过她,因她说了养病在先,李家也未多想,更不曾去叨扰,因此不知何时走的,去的哪里。”

  康熙蹙眉:“她只负责烧火?”

  诺敏点头:“是!只负责烧火。但告假后就不见踪影,明显不正常。因此臣将痘宫所有人都问了一遍。查出六阿哥刚到痘宫那天,骑着滑板车到处跑,曾到过后罩院前头的月亮门门口,还撞倒了刘嫂子,与刘嫂子摔作一团。彼时伺候六阿哥的玉娟姑娘也在场,还斥了刘嫂子一顿。”

  康熙心头一紧:“摔作一团?”

  有过这般亲密的接触,那么会不会……

  康熙想得到的,诺敏也想到了:“臣恐刘嫂子是借此机会在六阿哥身上做的手脚,立时想到了六阿哥当天的衣物。”

  梁九功接着道:“诺敏大人确实有让人传信给奴才,奴才亲自去问了玉娟姑娘,玉娟姑娘说,当日六阿哥玩得疯,浑身是汗。衣物换下后,她就让人送去浆洗了。浆洗处的人洗干净后又送了回来,奴才已经拿来给了诺敏大人。”

  诺敏摇头:“可惜这衣物洗得太干净,便是当初有什么,如今也什么痕迹都没了。臣叫了浆洗处的人来,想问问当日他们清洗时可有发现异样。结果得知六阿哥当天的衣服是一个叫闵娘子的人洗的。

  “说来此事本不该是闵娘子负责。浆洗处虽是粗活,可涉及贵人们的贴身衣物,因此也是极为重要的。浆洗处都是当初从宫里调过去的人。其中以一个叫秀萍的姑姑为尊。

  “秀萍姑姑在宫中有些年头了,原先便是做浣衣浆洗的活,在这行最是拿手。知道什么样的面料该用什么样的清洗方式,更能记住哪个主子的衣物晾干后需要熏香,喜欢什么香,哪个主子不用。

  “因此宫中主子前往痘宫接种时,随行宫人的东西或许是旁人负责。但主子的衣物惯来是她亲自洗。闵娘子是一个月前招进来的,是宫外的人。按规矩,这些人只负责打水等杂活,不让碰贵人的衣服。

  “可闵娘子会说话,人也聪明,秀萍姑姑年纪大了,不知怎地起了收她做干女儿养老的心思,便想把自己这一手浆洗和熏香的本事都教给她。

  “闵娘子也确实有本事,一个月的时间,把秀萍姑姑教的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秀萍姑姑视她为传人,也视她为亲人。当日,六阿哥的衣物送过来时,秀萍姑姑正吃坏了肚子不舒服。闵娘子就自告奋勇帮秀萍姑姑干活。

  “秀萍姑姑恐把此事交给别人,让别人拔了尖。倘若别人做得太好得了主子的亲眼,就要影响她在浆洗处的地位,因此想了想,觉得闵娘子算是自己人,便答应了。”

  康熙气笑了。没想到下人们还在这种事情上别苗头。这秀萍姑姑也是个看不清的。可就是因为这些人的种种私心,反倒给了闵娘子机会,害了胤祚。

  他怎能不恨!

  诺敏还在继续:“微臣审问浆洗处的时候,闵娘子并不在场,派人去找,才发现她已经在房中自尽。”

  康熙一顿:“自尽了?”

  “是!仵作勘验后说大约是在一个时辰前死的。当时微臣正派人传唤浆洗处的人。”

  知道已经查到自己这边,躲不过去,所以直接自尽了!

  好!真好!

  康熙气得咬牙切齿,“那个秀萍呢?”

  “微臣已押入大牢。”

  “她怎么说?”

  “她哭哭啼啼喊冤,说她以为闵娘子只是一个可怜的被休了的女子,没想过她如此居心叵测。说她是真不知道闵娘子的所为。”

  然而六阿哥死了,哪里是她说不知道就完事的。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无辜者都可能被牵连,更别提她深陷其中。

  诺敏敛下心思,暗自摇头。

  那边康熙已看向梁九功:“玉娟那边怎么说?既然胤祚曾同别人有过接触,她那日为何不禀明?”

  “玉娟说那日六阿哥是摔在刘嫂子身上,没有摔伤,爬起来又玩滑板车去了。她不曾想过只是与个仆妇匆匆一面会出什么意外,因此不曾放在心上。六阿哥出事后就查出滑板车有问题,她便只当是滑板车内的东西所致,没想过其他可能,因此当时未记起来这一遭。”

  梁九功蹙眉,这话看起来合理,但他在宫中这么多年,可不会轻易相信。

  康熙冷哼一声,“人呢?”

  “关押着。”

  康熙点头,看向诺敏与张吉午:“还有什么?”

  诺敏看了张吉午一眼,张吉午会意,上前一步道:“经太子提醒,微臣着手调查京师最近可否有天花患者,并未查到确凿病例,却从一群乞儿的口中得知,不久前与他们一起乞讨的一个老汉病了,症状是发热,身上长疮。

  “他们都没见过天花,不知道天花什么样子,更不清楚那老汉究竟是不是。微臣便问他们,老汉在哪里。

  “他们说,老汉自病后就没法在街上行乞了,素日住在破庙里。后来遇上个善心人,说自己是行医的,可以替他看病,把他接了去。好在这群乞儿中有人曾跟着马车见到他们的落脚地。

  “微臣依照他们的指引前往,到达地点才发现屋子已经被火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问了周边的人,说是五日前起的火,好在似乎家里人出远门了,没有人员伤亡。但这家人也一直没见回来。”

  康熙心情一点点往下沉。

  五日前,正是胤祚去世当天。这回不仅人去楼空,还放了一把火!

  张吉午勾唇:“这些人很谨慎,可雁过留声,人过留痕,再谨慎也是会有漏洞的。他们既然在此处住了一阵子,总要出门采买日常吃用的物品。微臣走访了两日,查到了他们的足迹。他们曾在京师去过几处地方,这几处地方有两处竟是天地会埋藏的据点!”

  天地会!果然是天地会!

  诺敏忙道:“微臣已将这些人全部抓获,关押刑部大牢。他们起初不肯说,但在严刑之下,有两个人开了口。他们说此次事件是副舵主陈光义亲自过来督办的,全权由陈光义主持。他们只负责等消息传流言。其他一概不知。”

  诺敏一顿,冷嗤一声,接着说:“臣继续用刑,最后在那位北方舵主魏良的嘴里探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据魏良说,当年天地会竞选副舵主,他本该当选,却被陈光义后来居上,最后只能谋了个北方舵主。

  “这些年他一直记着这件事,私下很看不惯陈光义。此次陈光义来京,他曾偷偷跟踪过。瞧见陈光义对一位未及弱冠的白面公子礼敬有加,还唤其为小太子。二人言谈中提到,这位小太子乃朱三太子的儿子。”

  胤礽:……

  什么鬼!太子的儿子叫小太子?那他这个皇帝的儿子是不是可以叫小皇帝?要不要这么不讲究!

  康熙嗤笑:“这又是哪里来的朱三太子!”

  不怪康熙如此说,实在是大清入关建国以来,打着朱三太子旗号谋反的人不只一两个,但无一人是真正的朱三太子。甚至如杨起隆、蔡寅②等人姓都不姓朱,与前明皇室更是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当然,你就算姓朱,也未必就是前明皇室。毕竟这天下姓朱的多了去了。

  诺敏摇头:“魏良怕被发现,只略听了两句话,得知关键就走了。不知其中根底。他把此事记在心里,还在考量是暂且瞒下,日后给予陈光义一记重锤好;还是投效名下,谋个前程好。毕竟若对方真是前明皇室后裔,有这面旗帜,未必不能拉拢一批旧臣壮大天地会,或有可为。”

  见康熙面色铁青,诺敏又道:“可惜没两天,他就落网,所谓的前程大概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康熙想了想:“这么看来天地会已经成了这位朱三太子的先锋军。能把棋子安插进天地会,让天地会为他所用,这位朱三太子也算是有些脑子。想办法查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不论是不是前明皇室,都不能留!”

  都谋反了,还害死了胤祚,是不是前明皇室重要吗?不管什么身份,都得死!

  诺敏背脊一挺,恭敬道:“是!”

  康熙微微点头,宫外的事情说清,又转向梁九功:“如果胤祚的天花是与刘嫂子相撞时所染,衣服是浆洗处的闵娘子扫尾,那么滑板车里的那些痘疮脓液从何而来?”

  既然胤祚已染天花,还要滑板车内的东西做什么?滑板车显然是吸引他们关注,扰乱他们视线和查证方向的幌子,可是谁会做这个幌子,谁又能做这个幌子?

  梁九功深吸了一口气:“皇上,经奴才调查,未曾发现滑板车在出宫之前有何不妥。”

  出宫之前没有不妥。而出宫后,一路上胤祚都抱着不撒手,入了痘宫又玩了一天,至第二天不喜欢了,才作罢。但在那以后,便一直放在屋中。

  谁能入胤祚寝屋?

  玉娟以及太医……

  康熙脸色黑沉:“梁九功!你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天了,一个玉娟都搞不定?”

  梁九功忙跪下请罪。

  胤礽眼珠一转说:“汗阿玛,梁公公伺候您多年,他的能力您是清楚的。这回倒也并非他办事不利。先前诺敏大人没查到刘嫂子与六弟衣物之事时,梁九功恐也没想过玉娟会有问题。毕竟她是德妃娘娘的心腹,自然该是向着六弟的。等这两日发现玉娟不对,宫中又起了乱子。”

  这个乱子是什么,康熙自然清楚。前两天,胤礽抓了几个人扔给梁九功的事,他是知道的。玉娟要查,可宫中那些流言更要查!

  康熙虽有点恼,却也没打算处置梁九功,梁九功是他用惯了的,还用得着呢。于是顺着胤礽给的台阶下了。

  “查!她要不肯说,就想办法让她说!她就是不怕死,她总有父母亲人!她父母亲人也不怕死吗!”

  梁九功跪地:“奴才遵旨!”

  这个赶紧是真的紧。在康熙问话之前,梁九功已经在审讯,若非诺敏与张吉午来得太早,康熙传他一起过来回禀,此刻恐已经有进展了。自御书房出去,梁九功继续审,不到半日就出了结果。

  “玉娟起初什么都不肯说,便是用了大刑也未松口。因她心里清楚,只要她不承认,便是定罪,也只是被六阿哥的事波及,死的只有自己。一旦承认,恐会带累家人。奴才假意说抓了她的父母,以此威胁,她终于说了实话。

  “六阿哥病发之后,浆洗处的闵娘子替秀萍姑姑去送衣物,同玉娟接触的时候,给了她一块保平安的玉牌。让她想办法把六阿哥身上的痘疮脓液弄到滑板车里。位置不能太明显,也不能藏得太深,让人发现不了。

  “玉娟认得那是她弟弟的玉牌。她弟弟幼时身体羸弱,母亲去寺院斋戒了七七四十九天,求来这么一块玉牌给他戴上后,身体竟逐渐好转。全家都觉得是因玉牌之故,因此她弟弟这些年一直随身携带,从不摘下。

  “如今玉牌离身,玉娟便知弟弟已经落入他人手中。她也想过同家人求证,奈何身在痘宫,六阿哥又出痘,形势凶险,她是离不了的。想要托人询问,痘宫又无亲近之人可用。闵娘子催的急,她也恐自己推三阻四拖延时间惹恼了对方,反而将弟弟置于险境,只能照做。

  “至于六阿哥与刘嫂子相撞以及衣物之事,奴才使了许多手段,她都不承认。她说自己确实只在事后对滑板车做了手脚,其他都与她无关。她已承认滑板车之事,又存了死志,且有亲人性命吊在前面,想来说得是实话。”

  可是就凭这一句光在滑板车上做手脚已经足够严重。若非她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滑板车,众人怎么会在最开始忽略了其他呢。便是后来仍旧查出了刘嫂子,却已失了先机。

  康熙目如鹰隼:“玉娟的弟弟被人掳走,顺天府与刑部没查出来?”

  梁九功有些唏嘘:“玉娟的弟弟无事。只是在前几天逛街时与人起冲突,把玉牌弄丢了。”

  康熙:……

  胤礽:……

  啧,一个假消息把玉娟吃的死死的。转而又想,对方恐也不敢真掳走玉娟的弟弟。玉娟的弟弟失踪,家人必定报官。官府一查,发现玉娟这一层关系,自然会把事情串起来。彼时胤祚生死未定,流言未曾散开,背后之人如何会打草惊蛇?

  玉娟但凡聪明点,就会猜到这其中不对劲。当然她倒也不一定是猜不到,而是不敢赌。她不敢拿弟弟的性命去赌,只能铤而走险。即便东窗事发后,也可能累及家人,但万一呢?万一侥幸混过去了呢?万一没查到她呢?

  就算查到了她,她非死不可,但万一主子心善,皇上开恩放家人一马呢?

  一面是不答应,弟弟必死。一面是答应了,自己或许会死,但弟弟可活。她选择了后者。

  胤礽摇头,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玉娟。既怜她一片护弟之情,又深恨她扰乱视听之举。

  既然滑板车的事搞清楚了。如今便只剩了一样。

  “宫中言指胤禛与德妃的话,哪儿来的?查清了吗?”

  “也查清了,是宋答应!”

  胤礽:???宋答应?哪位?后宫有这号人物吗?

  别说他蒙圈,康熙也很蒙圈,实在想不起来这是谁。同样自我怀疑。他有这么个女人吗?

  而且听听,宋答应,答应。一个答应传流言给胤禛泼脏水?挑拨离间胤禛跟德妃?

  梁九功又道:“宋答应本为宫女,十七年承宠获封答应。但在这之后,再未有承宠记录。”

  康熙十七年,距今已有七年。更别说康熙只睡过一次!这哪儿记得!

  “人呢?”

  “因她是小主,未得陛下旨意,奴才不敢用刑,亦未羁押,只让人关在院里,严加看守。皇上,如今可要……”

  康熙站起身:“走!朕亲自去审!”

  胤礽蹭上去,哪知康熙一个转身抬手将他扔给旁边的侍卫:“送太子回毓庆宫。”

  胤礽:???

  “你都在朕跟前赖一天了,还想赖下去?赶紧回去!剩下的事就不必掺和了!”

  胤礽:……

  眼见康熙大步走远,胤礽摊手。事关前朝天地会,纵着他听。事关后宫,就撵他走?啧。行吧,不跟就不跟。

  “你都在朕跟前赖一天了,还想赖下去?赶紧回去!剩下的事就不必掺和了!”

  胤礽:……

  眼见康熙大步走远,胤礽摊手。事关前朝天地会,纵着他听。事关后宫,就撵他走?啧。行吧,不跟就不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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